梁琴

　　那是1995年中秋后的一个夜晚，气候宜人，年轻好眠。

　　“有贼呀......抓贼呀......”一声惊呼划破宁静的夜空，惊醒了酣梦中的我。迷糊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鼓，间杂着“在哪里?在哪里?”的询问。我陡然惊坐起，下意识地，右手一把抓住床头备着的木棒，左手开灯，一开门，只见“人间”月色朦胧，操场边树影婆娑。正对校长办公室那排平房前已经聚集了三五个人，隐约在谈论什么，还有人陆续从坡上和坡下石梯向“人间”聚来。

　　我正想往那边过去，就听邓校长对我大喊：“梁琴，你把女生招呼到，叫她们把门锁好，不准起来!”然后又招呼：“九娃子，走下面;高娃儿，到那边;其余的，跟我走......”

　　我一转身，进屋拿出电筒，扛着木棒，飞也似的跑向西头的女生院。女生院已经有些寝室开了灯，声音也嘈杂起来。“大家安静睡觉，锁好门，不准起来!”我一边大声招呼，一边挨个寝室查看。校园建在坡上，从上到下坡分三层 ，由于功能分区，被学生戏称“天堂、人间、地狱”。最上面是男生宿舍和部分教师宿舍，休息之所，被称为“天堂”;最下面一层有全校的大厕所，臭气之所，被戏称为“地狱”;中间层主要是办公室、教学楼和操场，宜学之所，称作“人间”。女生院纵跨“人间”和“地狱”两层，却从上到下修了三排瓦房。我一边招呼，一边用手电向树木草丛照射，又用木棒在杂草中敲敲，再挨个将每排房子的后檐沟巡查了一遍，最后走进厕所，将每个角落都巡查了一遍，再回到女生院门口守着。

　　见对面的教学楼、竹林中交织着一两束电筒光，知道是邓校长的队伍正在巡查。

　　“我这边没得人，你那边看到没?”

　　“下面没得人。”

　　“库房那边看没得?”

　　此起彼伏的声音裹在薄薄的雾气和朦胧的月色中，似远似近。突然，一个声音突起：“往上面跑了......”只听邓校长一声大喊：“都跟我上!”霎时，向刮过一阵飓风，一捉贼队伍一齐朝“天堂”东面的山坡奔赴而去，夹杂着“快点!快点!”“逮到起!逮到起!”各种音色的男声。一转眼，呼啦啦的队伍就转角不见了。我的脑海里突然流淌起古筝版的《将军令》来，那激越的开场旋律仿佛追随着远去的脚步，响彻远山近林。

　　我不敢擅离职守，因为据说上一次学生的棉被就是从西边的围墙被偷出去的，何况这又是女生院。我站在半坡上，目视东坡，那面树林荫翳，月色依然。此时，天地一下入静，一瞬间，我竟有点恍惚，几疑是梦。

　　不多久，树林那面有灯光回来，声音由远及近，嘈嘈切切，渐见大石阶上人影绰绰，向操场下来。见大部队回归，我也跑下来凑过去，正想问贼抓到没得，就听人说“闹了半天，整了个乌龙”。原来，是两三个男生晚自习考了数学后，睡不着觉，出来上了厕所，返回寝室，途经竹林时在那里窃窃讨论题，被人误为贼而不自知，还加入了捉贼大军。直到队伍东奔西赴了半天，未见贼人，大家再来复盘梳理，方知误会一场，令人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虚惊一场总比真有事强!大家各回寝室，抓紧睡觉，明天照常早起哈!”捉贼指挥官邓校长挥挥手，终结了这场战斗!

　　这时，秋风渐起，桂香袭来，山野重归于静。

　　后记：1995年春，城南初级中学与城南农技校分别于城南鄢枝碑和南山迁到号子口哨雷坡。彼时，仅有城南乡政府新修的简陋教室12间和向登云部队租借的废弃旧营房数间，人地生疏，设备简陋，安保多靠人力。偶有校外人员潜入校内，拿走学生的衣物被子，偷走学校公物，“防贼、追贼”便成为一项重要工作，学校成立了教师安保队，邓辉校长曾亲自带人追至人家里取回学生棉被。坊间渐渐流传“邓辉追贼，紧咬不歇”神话，数月，贼患遂平。